其四十八·燃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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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四十八 · 燃眉
貴妃可說是與寒蓁毫無幹系，然而寒蓁關心她腹中胎兒，宮中每次有信來都將貴妃脈案抄一份與她。再問過帶來江南的禦醫，分明數月前胎相已然穩固，何以七月便早產？
寒蓁越想越不對勁，連忙收拾行李，往族長處告辭，次日便登船回京。
上路沒兩天，宮中便傳信來說是鎮南將軍因女兒過世同皇帝大吵一架，竟直接掛印辭官回鄉。
“鎮南將軍一向同陛下親厚，何況貴妃之事同陛下又有何幹系？”寒蓁有些六神無主，捏著信的手指都在發顫。
大楚雖有四方將領，然鎮南將軍可說是一人撐起一片天，不說每年招收的新兵都由他操練，就連鎮守邊疆的軍官大部分與他有同袍之誼。
這樣的人一旦走了，朝廷可不得亂成一團？
“聽說是為著陛下不願見貴妃……”看見眼前人忽然冷靜了下來，奉丹吞回了餘下的話，“姑娘可是想到什麽了？”
寒蓁搖搖頭，將信紙疊回去：“我只是在想……陛下不會不知鎮南將軍對軍隊的影響之大，怎會這般輕易就讓他走了……”
來時逆風，回時順風。到京城時，才耗了一個多月，只是寒蓁歸心似箭，便覺得比去時還要久似的。
走時皇帝微服也要來送，回時卻不見人影，寒蓁還當是鎮南將軍走了朝政實在繁重，皇帝走不脫，回宮一看才曉得不是這麽一回事。
瑯軒殿裏外叫侍衛為了個水洩不通，若非是寒蓁隨身帶著皇帝的玉佩，恐怕她也進不得殿門一步。
“出什麽事了，公公？”
薛閑正手足無措地守在門旁，一見她幾乎沖上來，跌足狂呼道：“姑娘怎的這時候回來？陛下他……”
寒蓁見了他這般模樣心中明白了幾分，忙掐了自己一把才保持了冷靜，忙掀了簾子進去。薛閑亦步亦趨地跟著後頭：“昨晚的事，忽地就坐不住了，也不讓奴才尋太醫……”
殿中檀香只留下微薄的香氣，皇帝闔眸臥在床上，神情恬淡，仿佛睡著了一般。
“奉丹你來看。”寒蓁的手抖得厲害，連揭開錦被的力氣幾乎都沒有。皇帝的手比往常涼了許多，叫她握在手裏，才慢慢熱了起來。
“是毒，我醫不了。”
寒蓁深吸一口氣，加快了語速：“臨護城河的那條街上，有一戶院裏栽了杏樹，樹上掛著紅絳的人家，你去敲門，問應門的人還記不記得‘松下之約’，然後將他帶來。”
“要快。”她補充道，“公公，勞煩您將陛下昨夜進過口的東西都保存好，再遣人去寧和宮與含章殿請太後娘娘公主殿下和小殿下都帶來此處。”
奉丹與薛閑走後，忍了許久的淚才止不住地撲簌簌往下掉，清澈的淚珠接連不斷砸在皇帝的手背上。
“……你怎麽又哭了？”
寒蓁驚訝地擡頭望去，皇帝正半闔著眼看她：“不是時候。”
“陛——”
皇帝輕輕搖了下頭，幅度極小，聲音也弱得不成樣子，寒蓁頃刻噤了聲，過了片刻才用口型道：“是寧王？”
“是。”皇帝看著她怔怔流淚的模樣忽地笑了，“你終於肯為我流淚，不過還是……擦了吧。”他的手從寒蓁掌下滑出，伸進衣裳前襟艱難地掏出了一方極舊的絹帕，“……還給你了。”
寒蓁淚眼朦朧中接過，絹帕上“清風鑒水，明月天/衣”八個字清晰可辨。寒蓁不禁微微睜大了眼，這方絹帕分明久遠前就被她弄丟了，怎麽會在皇帝身邊？
……是了，她忽然憶起自己還年幼時，皇帝帶著幾個皇子來茂國公府宴飲，她不用去前頭伺候，便跟著府中同樣年幼的小丫頭們玩耍。那個時候她確實用這方帕子給一個花叢中流淚的少年擦過眼淚。
仔細想想，她似乎並未收回，而是強硬地塞在了他手中，要求他“別哭了”。
皇帝已經又闔上了眼，方才的那番對話耗去了他太多的力量。寒蓁攥著帕子，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。她給皇帝掖好被角，走出殿門。
“見此玉佩便如陛下親臨？”她舉著玉佩問守在殿外的侍衛長，“那便請撤走一半的人，叫瑯軒殿恢覆成原來的模樣。這一半人去正陽宮外鎮守，連一只鳥都不許飛出來。”
能進太一城的侍衛大多是官家出身，恐怕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宮人命令，面面相覷了一會，最終礙於寒蓁手上的玉佩聽令行事。
寒蓁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人的心思了，她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奉丹身上。
父親早年交友甚多，她叫奉丹去尋之人正是其中之一，此人乃杏林高手，常年隱於市。眼下不宜尋禦醫，他便是最好的選擇。
只是父親出事後，寒蓁就再也沒同他聯系過，不知此人是否還在京中。
幸而她的孤註一擲並沒有落空，奉丹扯著灰衣男人落在庭中時寒蓁長舒了口氣。
“這是北夷特有的毒。”男人一一檢查過皇帝身邊的器具，最終在茶杯中尋出了端倪，“這種毒融於熱水時才有毒性，待水一冷，毒性便不易被察覺。不過融於冷水時會有苦腥氣，這才叫我察覺。”男人沈吟一瞬，“這樣的東西竟會跑到皇帝的飲食中，嘖嘖。”
寒蓁按住瞬間暴怒的奉丹：“世叔可能治嗎？”
“就沖你這一句世叔，說什麽我也得幫你把人搶回來。不過解這種毒素要耗費不少功夫，只怕到時候也晚了。”
寒蓁的唇角尚未來得及揚起，就被他這一句話給壓了下去，她皺起眉往向一旁坐立不安的薛閑：“公公，可是還出了什麽事？”
“是紀王……他拿到了太上皇的詔書，說陛下的位置來得名不正言不順，眼下率師往京中來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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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妃可說是與寒蓁毫無幹系，然而寒蓁關心她腹中胎兒，宮中每次有信來都將貴妃脈案抄一份與她。再問過帶來江南的禦醫，分明數月前胎相已然穩固，何以七月便早產？
寒蓁越想越不對勁，連忙收拾行李，往族長處告辭，次日便登船回京。
上路沒兩天，宮中便傳信來說是鎮南將軍因女兒過世同皇帝大吵一架，竟直接掛印辭官回鄉。
“鎮南將軍一向同陛下親厚，何況貴妃之事同陛下又有何幹系？”寒蓁有些六神無主，捏著信的手指都在發顫。
大楚雖有四方將領，然鎮南將軍可說是一人撐起一片天，不說每年招收的新兵都由他操練，就連鎮守邊疆的軍官大部分與他有同袍之誼。
這樣的人一旦走了，朝廷可不得亂成一團？
“聽說是為著陛下不願見貴妃……”看見眼前人忽然冷靜了下來，奉丹吞回了餘下的話，“姑娘可是想到什麽了？”
寒蓁搖搖頭，將信紙疊回去：“我只是在想……陛下不會不知鎮南將軍對軍隊的影響之大，怎會這般輕易就讓他走了……”
來時逆風，回時順風。到京城時，才耗了一個多月，只是寒蓁歸心似箭，便覺得比去時還要久似的。
走時皇帝微服也要來送，回時卻不見人影，寒蓁還當是鎮南將軍走了朝政實在繁重，皇帝走不脫，回宮一看才曉得不是這麽一回事。
瑯軒殿裏外叫侍衛為了個水洩不通，若非是寒蓁隨身帶著皇帝的玉佩，恐怕她也進不得殿門一步。
“出什麽事了，公公？”
薛閑正手足無措地守在門旁，一見她幾乎沖上來，跌足狂呼道：“姑娘怎的這時候回來？陛下他……”
寒蓁見了他這般模樣心中明白了幾分，忙掐了自己一把才保持了冷靜，忙掀了簾子進去。薛閑亦步亦趨地跟著後頭：“昨晚的事，忽地就坐不住了，也不讓奴才尋太醫……”
殿中檀香只留下微薄的香氣，皇帝闔眸臥在床上，神情恬淡，仿佛睡著了一般。
“奉丹你來看。”寒蓁的手抖得厲害，連揭開錦被的力氣幾乎都沒有。皇帝的手比往常涼了許多，叫她握在手裏，才慢慢熱了起來。
“是毒，我醫不了。”
寒蓁深吸一口氣，加快了語速：“臨護城河的那條街上，有一戶院裏栽了杏樹，樹上掛著紅絳的人家，你去敲門，問應門的人還記不記得‘松下之約’，然後將他帶來。”
“要快。”她補充道，“公公，勞煩您將陛下昨夜進過口的東西都保存好，再遣人去寧和宮與含章殿請太後娘娘公主殿下和小殿下都帶來此處。”
奉丹與薛閑走後，忍了許久的淚才止不住地撲簌簌往下掉，清澈的淚珠接連不斷砸在皇帝的手背上。
“……你怎麽又哭了？”
寒蓁驚訝地擡頭望去，皇帝正半闔著眼看她：“不是時候。”
“陛——”
皇帝輕輕搖了下頭，幅度極小，聲音也弱得不成樣子，寒蓁頃刻噤了聲，過了片刻才用口型道：“是寧王？”
“是。”皇帝看著她怔怔流淚的模樣忽地笑了，“你終於肯為我流淚，不過還是……擦了吧。”他的手從寒蓁掌下滑出，伸進衣裳前襟艱難地掏出了一方極舊的絹帕，“……還給你了。”
寒蓁淚眼朦朧中接過，絹帕上“清風鑒水，明月天/衣”八個字清晰可辨。寒蓁不禁微微睜大了眼，這方絹帕分明久遠前就被她弄丟了，怎麽會在皇帝身邊？
……是了，她忽然憶起自己還年幼時，皇帝帶著幾個皇子來茂國公府宴飲，她不用去前頭伺候，便跟著府中同樣年幼的小丫頭們玩耍。那個時候她確實用這方帕子給一個花叢中流淚的少年擦過眼淚。
仔細想想，她似乎並未收回，而是強硬地塞在了他手中，要求他“別哭了”。
皇帝已經又闔上了眼，方才的那番對話耗去了他太多的力量。寒蓁攥著帕子，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。她給皇帝掖好被角，走出殿門。
“見此玉佩便如陛下親臨？”她舉著玉佩問守在殿外的侍衛長，“那便請撤走一半的人，叫瑯軒殿恢覆成原來的模樣。這一半人去正陽宮外鎮守，連一只鳥都不許飛出來。”
能進太一城的侍衛大多是官家出身，恐怕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宮人命令，面面相覷了一會，最終礙於寒蓁手上的玉佩聽令行事。
寒蓁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人的心思了，她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奉丹身上。
父親早年交友甚多，她叫奉丹去尋之人正是其中之一，此人乃杏林高手，常年隱於市。眼下不宜尋禦醫，他便是最好的選擇。
只是父親出事後，寒蓁就再也沒同他聯系過，不知此人是否還在京中。
幸而她的孤註一擲並沒有落空，奉丹扯著灰衣男人落在庭中時寒蓁長舒了口氣。
“這是北夷特有的毒。”男人一一檢查過皇帝身邊的器具，最終在茶杯中尋出了端倪，“這種毒融於熱水時才有毒性，待水一冷，毒性便不易被察覺。不過融於冷水時會有苦腥氣，這才叫我察覺。”男人沈吟一瞬，“這樣的東西竟會跑到皇帝的飲食中，嘖嘖。”
寒蓁按住瞬間暴怒的奉丹：“世叔可能治嗎？”
“就沖你這一句世叔，說什麽我也得幫你把人搶回來。不過解這種毒素要耗費不少功夫，只怕到時候也晚了。”
寒蓁的唇角尚未來得及揚起，就被他這一句話給壓了下去，她皺起眉往向一旁坐立不安的薛閑：“公公，可是還出了什麽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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